记者 | 佘晓晨 张梓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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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过不到一年的厮杀,明星赛道社区团购进入洗牌期。
7月6日,老玩家同程生活宣布业务转型,除了将名称更改为“蜜橙生活”外,公告称业务从To C转为To B,放弃社区团购。
但仅一天之后,转型就骤变为破产。7月7日晚间,同程生活运营主体苏州鲜橙科技有限公司宣布破产,公告中给出的原因是,“几年来因经营不善,虽经多方努力,但仍然无法摆脱经营困境。公司决定申请破产,现拟提出破产申请。”
作为同程集团孵化的创业项目,同程生活可以说是社区团购最早的试水者之一。
2018年,同程生活上线,以生鲜商品为主要品类提供社区O2O团购服务。值得注意的是,这家创业公司此前备受资本宠爱。
过去两年间,同程生活先后进行了8轮融资。2020年6月,同程生活宣布完成2亿美元C轮融资,资方包括JOYY欢聚集团、亦联资本、君联资本、贝塔斯曼亚洲投资基金(BAI)等。而最近的一轮融资发生在2020年7月,公司投后估值为10亿美元。
如今,这家社区团购企业却跌落谷底。7月6日,同程艺龙人力行政中心发布声明称,“同程艺龙与鲜橙科技是两家完全独立的公司,鲜橙科技的经营、管理皆与同程艺龙无关。”
创始人何鹏宇在7月8日的最新内部信中解释,“几天前还一度希望通过业务转型,让公司走出经营困境。但由于合作伙伴集中催款,公司资金链面临断裂,已无谋求转型的空间。若资产不足以抵偿债务,个人承诺将再次创业,尽个人一切努力偿还债务。”
倍感焦灼的还有被拖欠货款的供应商和尚未拿到赔偿金的员工。7月8日,大量供应商聚集在苏州同程大厦楼下,在这场社区团购的创业游戏中,他们也成了行业竞争和公司发展的牺牲者。
破产背后:危机早已埋下伏笔
一位福建的食品油供应商从去年开始和同程生活合作,被拖欠了近10万元的货款。他表示,在去年的合作中,他们给同程供应了超过100万元的货物,一般来说,平台会在入库15天内打款,最长的一次等了19天,“但属于可以接受的范围。”
到了2021年,他们给同程供货的数量不及去年,总共只有1200瓶,价格为10万元左右,却全部被拖欠。
对于欠款的处理,同程生活给出的方案是:
1、债务人以现金方式向供应商支付欠款金额的40%,剩余60%等债务人破产清算后,由法院分配;
2、债务人以现金方式向供应商支付欠款金额的60%,剩余40%,供应商放弃追偿,不再向债务人主张任何权益。而广州那边则是另一套方案,主要是靠以资抵债。
据《经济日报》报道,截至7月9日上午,与鲜橙科技达成还款协议的供应商已有600余家,款项主要来自何鹏宇和团队的筹措借款。
上述供应商表示,今年3月开始合作后,他们就一直在催款。“从应收日开始就催,一直要不回来。”与此同时,平台给供应商的反馈是,“发票票据不全,不能打款。”
有其他供应商反映,今年3月份之前,同程生活和他们签署合同的公司主体是“苏州鲜橙科技有限公司”,但到四月份续约时,公司名称更换为“苏州觅橙电子商务公司”,发票抬头也变成了这一名称。天眼查信息显示,这家新公司注册资金为100万元。
上述供应商还称,在今年的合作中,同程生活增设了一些规则。第一是收取供应商的“调拨费”,费用大概是货物价格的2%-3%;另一个是“仓储费”,一旦货物在仓库积压8天以上,就要直接扣供应商的钱,点数也在3%左右。
最终,他被扣掉了6000元的利润,而他和同程生活合作的利润率也只有6%。“本来我是想赚他利润,没想到他反过来赚我成本。”
内部员工的说法,证明了一切“有迹可循”。
6月29日,一位同程生活市场方面的前员工察觉到了异样——公司通知年中促销,开展满30减10之类的活动,“商品价格本来就不高,感觉是在清仓,和公司一贯的风格不符。”
另一位同程生活前员工告诉界面新闻,今年3月,公司就出现了资金链的问题,因此,不管是收取调拨费还是其他规则,一方面是为了缓解公司成本的压力,更重要的是控制库存。
一位未拿到欠款的同程生活司机称,去年11月开始,他就感觉到每天需要运送的单量变少。该司机身处苏州一个县级市区域,到了今年3月,订单量的减少就更为明显:“原来需要三个人跑的量,一个人就能送完了。”
竞赛尚未终止
一个背景是,收紧成本并不是同程生活一家做出的调整。
去年12月,市场监管总局联合商务部出台关于社区团购的“九不得”,对商品的分销模式、价格等做出明确规定;今年3月,市场监管总局宣布,对橙心优选、多多买菜、美团优选、十荟团、食享会等五家社区团购企业不正当价格行为作出行政处罚。
界面新闻此前报道过,今年春节之后,社区团购收到监管影响不得打价格战,各家开始进入精细化运营阶段。
而上述员工认为,同程生活在成本控制上做得并不差,资金链断裂、无法顺利融资是公司没能走下去的核心原因。
在去年年底接受亿邦动力采访时,何鹏宇还表示,在互联网巨头入局后,社区团购的行业毛利被压低至5%甚至负毛利。而公司内部也在是否跟进补贴上产生过分歧,最终决定保证毛利。
据界面新闻了解,同程生活配送的门槛为80元/单,而在竞争激烈的阶段,不少平台“一分钱也可以免费送货上门”。此外,同程生活在运营上需要团长建群,拼单要求也高于其他平台。
上述员工认为,“不管是履约成本还是其它成本,同程生活都不输于美团和多多买菜。”2020年同程生活GMV达到100亿元,跻身社区团购,创始人何鹏宇曾称,2021年要将GMV做到300亿元-500亿元,并实现全面盈利。
一边是控制运营成本,一边是追求订单和市场份额的增加,矛盾逐渐累积。
今年4月,有报道称同程生活因战略性调整,湖南地区暂停运营、团点关闭。此前,湖南、江苏和广东地区为同程生活主要的优势市场。
在上述员工看来,4月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。“那时候大部分人都感觉有点不行了,只能赌公司能不能融资成功。”
相比于其他几个平台,同程生活虽然获得过巨额融资,但缺少互联网巨头“靠山”。和同程生活一同被称作“老三团”的十荟团和兴盛优选,分别获得大量来自于阿里和京东的投资。
据《连线insight》援引知情人士报道,去年同程生活曾与京东探讨过并购事宜,但最终未能达成合作。
而同程生活的破产,并不意味着社区团购竞赛的终止。
一位关注社区团购行业的投资人曾向界面新闻表示,社区团购企业不完全是互联网公司,“有些玩家在某些地区市场就强一点,可能是因为他的当地团队比较强,或是对当地市场消费者更了解,在选品上做得更好,但是你很难找到一个玩家在所有地区都做到赢者通吃。”
上述江苏团长告诉界面新闻,在得知破产消息之后,不少团长已经加入了十荟团、兴盛优选和盒马。7月9日,她把微信群名称中的“同程生活”删除,开始试运营十荟团。
但对于损失惨重的供应商来说,博弈还要继续。为了生存,他只能选择继续做线上生意,尽管和菜市场合作时,他的利润率达到了40%。
如今他开始和橙心优选合作,账期没有太大问题,但是同样存在压价问题,并且需要自付运费。“如果平台一再压价,供应商只会降低货品品质,最终坑的还是消费者。”如何打破这个恶性循环,可能是接下来社区团购玩家要考虑的最重要的事。